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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回 玉林园痴儿耽寡醋 凝芳院浪子斗双鸡

23天前 历史 3
锦鹧鸪:

梦断罗浮绰约口,玉龙鳞甲寄帘栊白辜花底三更月,却怨楼头一口风

寒料峭,晓葱茏,劝君莫放酒杯空梅花落去桃花发,也自春风也自红

这一回,单说近来出等小官,好歹便要吃醋看将起来,小官吃醋也是常事,说他怎的?人却不知道这一番议论,专讲着那好吃寡醋的你道吃醋便是吃醋,怎么叫做吃寡醋?比像如今有个大老官,常肯在小官身上撒漫些儿,那小官见了,只道是怎的一个大舍手,兀自拿班做势那做大老官的,叫做东边也是佛,西边也是佛,有了钱钞,那里没个小官相处寻便另寻了一个,只是在前那个如何怯气得过,是这个不怯气,这遭免不得把个寡醋罐儿倾翻了这不是没巴臂的说话,眼见得有个样子在这里

听说锦江城中新桥街上出两个小官,从来不识姓名,却是各人有个绰号一个叫做满身骚,一个叫做满身躁那满身骚生褥妖娆体态,走到人前,一味温柔靦腆,眼睛鼻孔都是勾引得人动情的那个满身臊,生得粗头俗脑,走向人前,一阵腥臊恶气,越要做出袅娜派头却一件,小官虽是不堪,倒是个道地货,颇颇价钱又合得来,一个东道也肯作成,些须饯钞也肯作成那满身骚如何便肯将就开口,动不动就要起发一块常有那些好此道,又不肯用两分,初出茅庐的大老官,听人说,只好咽口唾,见了面只好下个蛊所以说近来的人,单单生得两只耳朵,况又贪了便宜,不论真假,个个都把满身臊来说做了满身骚,把个像蛤布袋多得口气的小官,抬到三十三天,说得竟有万千妙处你道姓甚名谁?姓高名绰,家俬巨万,多亏父祖的根基,平日间大嫖大赌,挥金如撒土一般,锦江城中人都叫他做浪子那地方上有两个相识光棍,一个叫做假斯文,一个叫做真捣鬼,都原是做过大老官的,后来也为这呼庐里破了家俬做不得别样生意,只好在这赌场里打溷,做个相识,将就赚些闲钱他两个一向闻说高绰是个大把赌输赢的,况且又是个酒头,巴不得看相他一道,月是没个门路可入这个身子

这日正到街上走走,猛可的后面有个人叫道: 真假二兄那里去? 两个回头看时,你道是谁?却是做白日鬼的老蒋便站住了道: 蒋大哥,许久不见,可在那里? 老蒋道: 小弟近日在高官人家里管些闲事 两个道: 那个高官人? 老蒋道: 就是高绰 两个快活道: 妙得紧,妙得紧我们好里晓得你一向在他家里,却错过了许多好机会如今往那里去? 老蒋道: 不瞒二兄说,我那高官人日来着实好男风,闻得新桥街上有个小官叫做满身臊,人上大作兴他,因此央我去寻来耍一耍 假斯文道: 那满身臊每日清晨就出门了,此时去缘何寻得他着? 老蒋道: 这等不能够见他了真捣鬼道: 你要寻他,甚是不难,明早径到新桥口下章小坡赌房里来,包你就见 老蒋道: 这样说,莫非他也好那把刀儿? 两个齐说道: 这是他的专行 老蒋道: 正做得来,我那高官人也是个好赌的,待我去对他说这个就里,明日教他带两个银子,同到章小坡家卖开筹马掷他一通,好歹便见光景了 假斯文道: 只是一句话,那满身臊是个初出来学赌的小官,出的筹马多则一钱,少则三五分,那里曾见那些大把赌输赢的?若要和他见注,那一道决乎再讲不入了 老蒋道: 终不然做个看赌的名头来不成? 假斯文道:不是这样说教他把银子多带些来,待我这里也暗拴了几个朋友,打点三五十两,只拣个是他的对手和他硬斫一番你说那做小官的,见这样好赌的主儿,难道不喜欢?然后慢慢勾引他,不怕不到手 老蒋大笑道: 讲得有理,讲得有理 真捣鬼道: 总是这两句说话,不必再絮烦了趁早回去,大家都好打点明早事情 老蒋道: 别样不打紧,满身臊决要在二兄身上 两个道: 自然,自然,只要明日早些到那里相会 老蒋把头点了一点,转身径走

不说老蒋去回覆高绰的说话,且说假斯文真捣鬼两个到家,满望要弄高官人一大块你道这两个做相识的精光棍,可是拿得出三五十两银子来的?连夜去做了三四十两假银子,约莫有二十多锭,次早又去借了两件时样衣服,着一个小的拿了拜匣,打了马伞,两个阔阔绰绰,摆摆摇摇,竟不是日常间的真假二兄模样随路去邀了满身臊先来到章小坡家里章小坡一见,连他也不知他两个怎么发迹得这样快假斯文只得把那话对他说了,大家方才打做一路不多时,那老蒋同了高绰也就走到章小坡见这个大赌客来,好不奉承,吃了茶,把闲话说了几句,就邀到里面一间小小书房里去高绰问道:适才那位未冠,是那一家的? 章小坡笑道: 这是新桥街上住的满身臊官人不认得他么? 高绰道: 原来他就叫做满身臊,何不寻进来坐坐? 章小坡满口应承道: 使得,使得 说话之间,就着人出去寻他进来

这个叫做情人眼底出西施,不知高绰怎么一个看法,一看就中了意老蒋对章小坡道: 高官人此来不过是耍耍子,俗语说得好,既在雕栏下,都是赏花人何不就与这位兄掷一通何如’ 章小坡道: 高官人是大把赌输赢的,如何和他见得注?况且他小官家也没这个胆量,有心到这里,难道不耍子个痛快去?待我邀了适才那二位进来,三家好赌一场,恰不是好? 老蒋帮衬道: 说得有理只是高官人盆口不甚精热,好歹烦这位兄坐在身边,相帮看一看 章小坡道: 这个极使得的,若是高官人赢了起身,包得在我身上,寻个意思送你买果子吃 老蒋道: 大家帮衬一帮衬 章小坡道:官人还是放六掷,还是赌五子’ 高绰道: 倒是六掷爽利些 章小坡道: 晓得,待我去邀他二位进来

不多时,同了假斯文真捣鬼两个走到书房里假斯文假意谦逊道: 小弟们只怕与足下对不得手 章小坡道: 且少买几两,冲一阵么 假斯文便不则声道,叫小厮拿拜匣过来开了老蒋拿出一封银子,也买十两筹马两家正要出注,真捣鬼道: 且住,等我也买几两,好搭搭盆说不了,袖里摸出一锭,约莫有三两多重,递与章小坡章小坡数了三两筹与他三家都买停当,假斯文先把筹老大出上一把,有五六两光景高绰原是十酒头,便不辞注,拿起骰子一个穿花撒的一声,把他面前筹掳了过来你道落马就赢了这许多,难道不欢喜的?却不知这是做相识的派头,下马决要把你得个彩头原来高绰的来意,只为着满身臊,端的不为着要赢一块回去这假斯文与真捣鬼原是借满身臊的名色,实实落落指望掘一窖的高绰譬如不赢了方才那注,把面前十多两筹都推将出去,被假斯文一掷,就掳了去高绰看看面前打点没货,又叫老蒋拿出一封银子,又买十两两家你放把我,我放把你,那里轮得到真捣鬼真捣鬼想一想看,料得他赢了,少不得有得八刀的,便把那三两筹还了章小坡,立起身,光碌碌两只眼睛,一眼钉在盆里,巴不得一掷都赢了他的过来你说一个是老相识,一个是滥酒头,如何并得过?不多一会儿,高绰输下六十两老蒋见光景不妙,就止住了章小坡替他舍了钞,打发他两个先出去大家八刀起来,你一股我一股,都分停当章小坡齐齐整整,安排酒肴到书房里

你看这高绰输了老大一块,全然不在心,一心中意了满身臊两个说得好不投机,就是满身臊见他这个局面,着实倒也有他的心大家猜三喝五,把酒乱吃了一会将近更把天气,一齐作别出门高绰便叫小厮把火把先拿上前,老蒋是个做密骗的,点头知尾,听了这一句,也先上前走了高绰携了满身臊的手,两个黑地墨天,未免不说几句鬼话口口声声,约他明日到花园里来耍子说话之间,过了新桥,已到满身臊门首高绰就叫住前面掌火的小厮,直看他进了门,方才同老蒋回去

说这满身臊第二日清晨,梳洗齐整,穿长街,过短巷,迳来到高家花园门首仔细一看,只见上面有十小小匾额,写着三个字道: 玉林园 两扇园门半开半掩,满身臊站了一会,只指望等个人出来问一声,好走进去怎知等了半日,人影也不见一个,悄悄把门推开,踱将进去四下看时,果然是好景致只见那:

花屏曲折,秀石嵯峨十二栏杆,扇扇金描彩画儿重楼阁,层层画栋雕梁石桥通曲径,两双双白鹤行来深树锁幽轩,一对对锦鸡飞去正是一点红尘飞不到,分明人世小蓬莱

正看个不了,只见那花屏风里,走出一个管园的老子来问道: 小官敢是满身臊么’ 满身臊吃个惊道: 你缘何晓得我? 老子笑道: 这是早晨我家官人吩咐说,少刻有个小官到花园里来,问是满身臊,便要通报曰此问一问看 满身臊道: 既是你家官人有这句话,就烦你进去说一声,有个满身臊特来相访 老子道: 你可随我到那亭子上去略坐一坐瞒身臊随他走进亭子那老子向后面一溜,便不见了不多时,高绰走将出来,见了满身臊,老大欢喜,连忙吩咐打点午饭,就叫管园的开了凝芳轩,满身臊随了高绰来到轩里管园的把四下窗棂都开了高绰搬出许多好玩器来与他看满身臊喝采不已,才坐得一会,恰好午饭又打点来了两个吃得完,满身臊就把句话儿打动他高绰见他有了口风,也把句话儿答将过去只是这满身臊是个见兔放鹰的小官,偏又着了高绰这见兔放鹰的大老,两个都提搁了工夫满身臊稳稳拿定主意,随他靦腆温柔,毕竟不肯委曲用情高绰有些不快活,正踱出轩子,恰好老蒋飞一般的跑来说道:高官人,好奇怪,就是昨日卖筹的章小坡,领了个小官,也叫做满身骚,站在花园门首,要见你哩 高绰听说又有个小官来,把适才的不快活就撇下了,笑道: 终不然小官也有冒名的,去邀进来看看 老蒋连忙出去,指引两个来到亭子上

高绰劈面一见,把个舌头伸出了二三寸,遂扯章小坡出去问道: 这个小官好得紧,要些什么螨身臊, 章小坡笑道: 好教你得知这个是真正的满身臊,昨日见的那个是假钞,叫做满身臊 高绰还不解意,道: 如何都是一样名字, 章小坡摇头道: 差得多哩他是风骚之骚,那个是腥臊之臊,怎么将天来比地? 高绰道: 不要说了,那满身臊今日特来望我,在轩子里坐着,倘是听得些说话,只道是我们背后评品他 章小坡道: 既在这里,何不也邀他到亭子上来坐坐 满身臊在亭子后走过来道: 我在这里多时

原来起初那些话,句句都被他听得,正住得口,猛可的看见了满身骚,一个脸红,倒不好退了去,只得勉强坐下高绰就叫里面摆酒出来,五个人坐了一张八仙桌,摆下十多样嘎饭饮酒中间,高绰不住睛把满身骚看个不了,越看越有丰味,果然是若将两物比,必有一物强一个是百炼的精金,一个是初出土的顽铁你还说是那一件看得入眼?看看吃到傍晚,众人都就起身章小坡不然也就跟着满身骚在这里歇了,见这个满身臊在面前,未免没些干碍,只得同他告辞起身正要出门,高绰又扯了满身臊说了几句原来是约他明日再来的话满身臊也虑得到是这一句,一个不欢喜同散去了

次日起出个老大的早,着饱了肚子,先来躲在花园里,月要等满身骚来,看他和高绰做些什么事情,便好拿着住把柄进门得一霎,那满身骚也就来了管园的连忙进去通报高绰欢天喜地地出来迎进,径加到凝芳轩里不上说得几句,两个就高兴高绰分付管园的把园门上了闩,不许放一个人进来随即推上了轩子门两千正弄得爽快,那满身臊向窗缝里看得动火,呀的把门推开两个吃上一惊,那里丢手得及满身臊道: 人人都说你做小官有崖岸,看将起来,一发比我不值钱得多哩满身骚没什么回答,高绰道:’你昨日哄得我活不活,死不死,正气你不过,来得恰好今番怕你走到那里去?一只手把他衣服紧紧扯住满身躁设法不脱,只得做个风脸儿不着,也把裤子脱将下来高绰趁着屌头上还有些滑溜溜的东西,Jī的弄将进去怎知这一回,倒比先前愈加有工夫约莫着抽了三千抽,还不得了帐满身骚在前面看得熬不过了,咬住牙根,才把个骚态做作出来这高绰屌便放在这个屁眼里,眼睛又看了那个的做作,越发不得兴阑满身臊弄得快活过火,正要卖个手段,不料高绰早又泄了停了一会,那张屌又发作起来,高绰拼得个快活死了,也做个风流鬼,一把又将满身骚抱住,故将进去才抽得十来抽,只听得园门乱敲,却是章小坡来了连忙丢开手,出来相见

章小坡笑道: 三位今日好喜色哩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红了脸高绰道: 坐一坐去 章小坡取笑道: 坐坐不打紧,又要打点喜酒出来 高绰道: 这是现成的 章小坡道: 若果是酒便好,经不得讨酒,倒甩出醋来高绰这日又打点了一桌请了章小坡章小坡遂在满身骚面前,着实撺掇过得几日,满身臊弄了高绰丢儿,就不来了,把这个主顾竟让了满身骚就是高绰喜欢的,也不过是个满身骚,巴不得把个满身臊断绝了他两个似漆如胶,共相处有八九个年头高绰险些儿把个家俬都在满身骚身上浪尽了后来满身骚为闯出一桩空头祸,逃走到别处去,方才歇帐看将起来,总是他两个相处缘分该满,再也不须说得详细只是说与将来若辈,凡事百里,好好撮个俏儿,便是聪明老到诗曰: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要知山下路,须问过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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