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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回 月夕灯宵万花齐放 珠情琴思一面缘悭

22天前 历史 3
话说魏聘才,李元茂回家时已三更,梅宅关了门落了锁,四儿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开了两人走到房中,聘才免不得将不小心丢银子的话,抱怨了元茂两句

元茂无言可答,各自安睡到了次日,只得央了许顺,借了十吊钱的票子,分作两张,写了一封字,叫四儿送与叶茂林,分给二喜,保珠后来子玉盘问,聘才,元茂只推张仲雨请去听戏下馆子,却将实情瞒过了

过了两日,已是元宵佳节,李性全带着元茂,到会馆中吃年酒去了,聘才出去逛灯未回子玉一人正在无聊,恰好梅进进来说道: 刘少爷,颜少爷,王少爷,请少爷出去逛灯,都在门口等着 上玉禀过父母,梅进即叫套了车,云儿跟着出来仲清等却在车里等着,见于玉出来便下了车刘文泽道: 如此良宵,千金一刻,我们趁着灯月,倒是步行好些,把车跟在后头,回来再坐罢 子玉道: 甚好 四人慢慢的走,一路闲谈,不多时就到了灯市

一进灯棚里,便人山人海的拥挤起来,还夹着些车马在里头子玉等在那些店铺廊下,慢慢地走只见那些店铺,都是悬灯结彩,有挂玻璃灯,有挂画纱灯,有里头摆着灯屏,有门外搭着灯楼;还有那些卖灯的,密密层层的摆着幸喜街道宽阔,不然也就一步不能行了还有那些人在门口放泥筒,放花炮,流星赶月,九龙戏珠,火树银花,锣鼓丝竹,真是太平景象,大有丰登,因此人人高兴,庆赏元宵又见有一队香车秀撵过来,也都开着帘子,丫鬟仆妇坐在车沿上,点着九合沉速香那些奶奶们,在大玻璃窗内,左顾右盼文泽,王恂等也各留神凝视,有好看的,有不好看的,但华妆艳服,灯光之下,也总加了几个成色四人走路也不能齐集,有些参前落后起来,约过了七八辆后,又有了几辆接上前队,便挤住了开不开

此时子玉在前,刚刚被那车轴拦住,过不去,文泽见车里一个少妇,生得颇好,打扮也十分华美,子玉恰恰的挤在车前,文泽见那少妇目不转睛的看着子玉,见子玉倒低了头,却无路可走见那少妇一手把着车门,将身子一松,伸出一只脚来,正是三寸莲钩,纤不盈握见他先盘了那边的腿,然后将莲钩缩进,盘好坐了,那只纤手也就放下见他对着子玉嫣然微笑

文泽扯扯王恂的衣服,低低的说道: 你看似为着庾香,要显显他的莲瓣

王恂点头仲清又在文泽后面说道: 焉知他不是为着你? 文泽笑道: 不像

又低低的叫道: 庾香,那《施公案》有什么好看,你尽望着那几对灯

子玉回转脸来,却与那少妇相对,见那少妇还在玻璃窗内看他,颇觉不好意思

一会儿车才开动,文泽见那车沿下,挂了一个小洋灯,画着两个如意,一面写着四个小字是:起盛号潘后头又是一辆

也是一个少妇,却生得奇丑,堆满了一脸黑肉,涂起粉来,虽然晚上,也看得是紫油油的,打扮倒各样的讲究,还在里头抹巾障袖的做作文泽看他灯笼上贴着一个 花 字开动车,接着过去了四人又逛了几处,街道又窄小起来

文泽对子玉道: 方才这个少妇,那样顾盼你,你也不回个情儿,倒只管看那旧纱灯,什么意思?难道那样少妇,还不足以当一盼么?

子玉笑道: 我没留心他,他也不曾看我,是物色你们的

四人说说笑笑,又看了几处灯

只见一群妇女,也是步行,结着队乱撞过来四人看这妇女们有十几个,有绸衣的,有布服的,油头粉面,嘻嘻笑笑,两袖如狂蝶穿花,一身如惊蛇出草

他也不顾人好让不好让,直拥过来内中一个想是大脚的,一脚踏来,踏着了王恂靴头

王恂一只新皂靴黑了半边,被他踏得很疼,说不出来,觉得这一脚就有三十多斤气力王恂急忙让开又见一个三十几岁一个妇人,身量生得很高,穿着双高底鞋,眼望着灯脚下踏着了一块砖,身子一歪,几乎栽倒,恰拾碰着子玉,他就把子玉的胸前一把揪牢,才站稳了子玉倒几乎跌下,唬得心中乱跳,正不知他是何缘故那人放了手嗤嗤的笑,一齐挤了过去听得有个妇人说道: 这些爷们实在可恨,睁着大眼睛瞧人,难道他家里没有娘儿们的,故意挡了路不放人走 仲清等听了大笑王恂道: 真晦气,被他这一脚,踏得我很痛,他还说我们挡了路看他 子玉方定了神,说道:我方才被他这一揪;真唬杀我

我当他认错了人,不要动手打起来,这不是晦气?不料妇女中,竟有这样蠢材

较起才见的车中人,真又有天壤之隔了 文泽哈哈大笑道: 不上高山,不见平地你原来是皮里阳秋,暗中摸索那个车中少妇,得你这一赞,也不枉他顾盼多时了 子玉也觉微笑,又道: 这些灯也没有什么好逛,路又难走

不如坐车回去罢 王恂道: 早得狠,回去也无甚意思 文泽道: 我们到怡园去看灯罢,还听得有好灯谜,去猜几个顽顽也好 子玉道: 我不认得主人,既是晚上,又是便服,如何去得? 仲清道: 这倒不妨徐度香这个人,却是我辈,全不在形迹上讲究的;况且他园中,还有萧静宜,更是个清高满洒的人,就去逛逛,倒也不妨

三人都要去,子玉也中得同去于是各上了车,书童跨了车沿,望怡园来

约有二里路,过了南横街,到怡园门口下了车只见一带都是碎黄石砌成的虎皮园墙,园门口是绸子扎成的五彩牌坊,只空出见方五尺 怡园 两个大字

下挂着四盏一串八行五色画花琉璃灯进了园门,屋内八扇油绿洒金的屏门

靠门一张桌子,围着六七个人,在那里写灯虎字条旁边一张春凳,摆着些荷包,花炮,及文房四宝,预备送打着的彩正中间顶篷上,悬着个五色彩绸百褶香云盖,下挂一盏葫芦式样玻璃灯

再进里边,却是三面栏干,靠墙一个方亭子,塘上一盏扁方玻璃灯,上贴着许多字条,底下围着一簇,约有二十来人走上亭子台阶,却巳看见迎面写着八个灯谜仲清将要看时,只见怡园的家人上来请安,说: 少爷们何不到里边逛逛? 文泽即问他主人,那人说道: 我们老爷在外赴席未回,萧老爷在家

王恂道: 我们猜了几个灯谜再进去不迟 于是同看第一个是: 双栖稳宿无烦恼,认得卢家玳瑁梁 下注《礼记》一句子玉正在思索,只听得王恂问仲清道: 这可是知其能安,Yàn而不乱也? 仲清道: 只怕是的 再看第二个是: 任他万水千山远,雁帛鱼书总得来 下注《易经》一句仲清道: 这个真是‘行险而不失其信’ 子玉道: 那第四个‘落花人独立,微雨Yàn双飞’打一字的准是‘俩’字 文泽道: 这第七个‘荒村雨露眠宜早,野店风霜起要迟’两句打古人名的,想是‘息夫躬’ 子玉道: 不错

王恂道: 我们去报罢 仲清道: 我们索性把那四个也打完了,再报不迟

那第二个‘鸦背夕阳明’,打《礼记》一句必是‘日在翼’ 子玉道: 那首七律打古乐府八题的,第一联‘记得儿家朝复暮,秦淮几折绕香津’准是《子夜》与《金陵曲》 仲清道: 第二联下旬‘月影偏嫌暗风尘’是《夜黄》,那上句‘雨丝莫遣催花片’不知是什么?

文泽道: 或者是《休洗红》那第三联是‘长夜迢遥闻断漏,中年陶写漫劳神’必是《五更钟》,《莫愁乐》 王恂道: 第七句‘鸦儿卅六双飞稳’不消说是《乌生八九子》了

仲清道: 末句‘应向章台送远人’,大约是《折杨柳》就是第五条‘降生辰巳之年’,打《诗经》一句,及第八条‘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打《唐诗》一句,猜不着 正说着,只听得有人问道: 降生辰巳之年,可是‘维pisnus snake维蛇’?

园门口的人回说不是文泽道: 不要给人抢去了,我们去报罢

大家走下亭子子玉道: 那首《诗经》的,我已想着了,必是‘不属于毛’ 仲清道: 很是这句实在亏你想

王恂道: 那打唐诗一句的,不要是‘殷子正书空’? 文泽道: 且报一报试试 大家到园门口,一个个报去,里头都答应了 是 ,就是末后一个没有猜着王恂道: 自也诗无敌 里头也答应了 是 只见一人又拿了一盏灯出来,将先挂的那盏灯换下见屏门后头走了出一个人来,子玉见他有三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气体高华,穿得一身雅淡衣服,闲闲雅雅的过来

见文泽,仲清,王恂三人一齐迎上前来,称呼他为静宜先生那人与三人见了礼,又向子玉作了个揖,子玉连忙还礼

文泽即对萧次贤说道: 这位是梅庾香,是当今无双士静宜先生没有会过么? 次贤道: 今日识荆,实为万幸 便请四人进内,于玉道: 今晚便服,未免不恭,容另日专诚晋谒罢!

次贤笑道: 庾香先生,当今名士,不应琐琐及此况主人也不在家,我辈聊以聚谈,切勿拘以礼节子玉难以固辞,只得同着走出亭子,两旁却是十步一盏的地灯,照见一块平坦空地,迎面不远,就是很高的峭壁了峭壁之下,一带雕窗细格的五间卷棚,檐下挂着一色的二十多盏西香莲洋琉璃灯次贤让进屋内,分宾主坐下与文泽,王恂,仲清都是认识的,单与子玉叙了些倾心仰慕的话子玉见他出言有体,举止不凡,也知道是个名士,便也颇为浃洽谈了一会,用过了茶,有书童从里间出来,送出一分一分的灯谜彩来,摆在桌上,是些湖笔,徽墨,端砚,雅扇之类,惟有子玉所猜的 落花人独立,微雨Yàn双飞的彩最重,是古锦囊里的瑶琴一张子玉见琴忽忽如有所思,因见彩礼过重,与仲清等再三推却次贤问道: 这琴是庾香先生猜着的么? 子玉道: 是小弟胡猜的,断不敢当此厚赠 次贤道: 这是园主人为杜玉侬而设,另有深意,幸勿见却

琴后尚须镌铭,俟镌好再行送上 说毕便令小厮,仍将瑶琴抱了进去其余彩礼,交给各跟随收存原来琴言因制灯谜时,喜诵 落花人独立 这一联,度香随嘱次贤,以词意为琴言写图,所以这灯谜即以琴作彩,原是于游戏之中,寓作合之意非但子玉不知杜玉侬为何人,就是仲清,文泽等也未能悉大家问时,次贤不即说明,答以久后必知

闲谈了一回,仲清说起都中值此试灯时节,可惜无南来巧灯,殊为减色

次贤道: 诸兄要看灯么?也容易,虽非来自南边,却还不俗 便令小厮引道,沿着峭壁,走有一箭多远,却是一层层的石蹬,上了三十余级,转了峭壁,后面就是一个白石平台

中间团团的一个亭子,那窗子都是用内凹外凸的整玻璃镶成

走进亭内,地下铺着栽绒毯子,中间一张大圆桌,周围都是扇面式凳子,拼起来,刚刚扣着桌子一个圈儿仲清等因是夜天气不寒,就在外面回阑上坐着,小厮们抬了些圆茶几来,每人面前一张,送了茶,仰观淡月朦胧,疏星布列;俯视流烟淡沱,空水澄鲜,颇觉心旷神怡远远望去,只见回峦叠嶂,飞阁层楼,隐隐约约,看视不明,尚未见一盏灯火忽见亭子前面太湖石山洞,一对明灯照出一双玉人来走到面前看时,一个是袁宝珠,一个是金漱芳仲清问道: 你们藏在那里? 宝珠道: 我们在前面小船室下棋 文泽道: 相公阿曾点个只眼?宝珠,漱芳都笑了一笑座中就是子玉不认得,那日虽见漱芳的《题曲》,也是上妆容貌此时看他骨香肉腻,玉洁晶莹;宝珠亭亭玉立,弱不胜衣,便想道: 这两个姿色似可与琴官相并,但不知性情何如正想着,猛听得台下云锣一响,对面很远的树林里,放起几枝流星赶月来,便接着一个个的泥筒,接接连连,远远近近,放了一二百筒那兰花竹箭,射得满园,映得那些绿竹寒林,如画在火光中一般泥筒放了一回,听得接连放了几个大炮,各处树林里放出黄烟来,随有千百爆竹声齐响,已挂出无数的烟火:一边是九连灯,一边是万年欢;一边是炮打襄阳城,一边是火烧红莲寺;一边是阿房一炬,一边是赤壁烧兵远远的金阗鼓骤,作万马奔腾之势,那些火鸟火鼠,如百道电光,穿绕满园,看得子玉等目眩神骇

文泽想道: 可惜无酒,负此花灯 听得次贤说道: 如此良夜,诸兄何不小饮几杯 即吩咐取酒来不一会,小厮们取了四壶酒交给宝珠,漱芳,走到各人面前,将茶碗撤去,把茶几揭起了一层盖子,便是一个镶成的攒盒,共有十二碟果菜,银杯象箸都镶在里面,十分精巧宝珠,漱芳都斟了酒,次贤说: 请!大家浅斟细酌起来酒过数巡,台下云锣一响,四处的烟火放完,只见各处树梢上颤巍巍的挂起无数彩灯来,有飞禽,有花朵,错错落落,越添越多,不一时,周围四面约有数千树上的灯都点齐了,地上又舞出几百片彩云灯来,五色迷离,盘折回绕锣声响处,舞出一条金龙,有十数丈长,飞舞如真龙一般

少顷,神仙洞里舞出一条青龙,接着又是一条白龙,那树林里舞出一条乌龙,烟火光中,又舞出一条火龙,都是十余丈长,滚成一处,数十面锣声,闹得像惊涛骇浪,变幻烟云,甚是好看又滚出几十个大大小小毯灯,在那云龙中间滚旋,引得那五条龙张牙舞爪,天矫攫拿,看得众人个个出神

忽见怡园家人上前说道: 史少爷来了! 大家起身看时,只见两人扶着史南湘,踉踉跄跄,一步步的跺着石蹬上来

将到台前,便霍然的大吐起来

吐了一会,摇着头,喘吁吁的在台前站住,指着众人道: 你们好,你们好…… 便说不出来,小厮先拿了一碗温水与他嗽了口,又说道: 你们好乐!

仲清道: 你且坐下,歇歇再说 扶上亭子,他就坐在地下,宝珠等上去见他,他把头点点文泽道: 你在那里喝得这样? 南湘又摇摇头宝珠到次贤耳边说了几句话,次贤命小厮去拿了一个小小的金盒子,取出一丸药来,放在碗内,用开水化了,递给宝珠,捧到南湘身边,弯了腰给他喝,南湘摇头不要

宝珠道: 这是醒酒汤,喝了就好了 南湘心里明白,把汤喝完,闭着眼道: 我醉欲眠君且去 便放身欲睡次贤恐着了凉,便命家人扶他到后面小座落里炕上去睡,扶了南湘进去,把门带上子玉问次贤这是什么丸,次贤道: 这是度香自制的,任凭喝得烂醉,只须一丸下去,宿酒尽消,且补元气,名为仙桃益寿丸

不多一会,只见南湘已开了门走将出来,说道: 有趣,有趣!几作了刘玄石一醉三年,险些儿被人埋在地下 仲清道: 你酒已醒了,还说醉话 漱芳已拧了一块湿手巾来,南湘擦了脸道: 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皆笑,次贤笑道: 竹君,这是黄鹤楼,你怎么认不清了? 南湘近前一看,狂笑起来,说道: 原来静宜也在这里,你们到底几时来的?众人听了又笑,宝珠,漱芳拉他到亭外看了一会,南湘方知道是怡园,细细一想,便又大笑将要问时,忽然满园的金鼓盈天,爆声大发,风驰火骤,声势骇人,四面八方,百兽齐集,尽是五色绸纱糊的,彩画得毛片逼真:一边驰出一队象灯,一边驰出一队虎灯;一边驰出一队犀牛,一边驰出一队狮子;还有黑熊,白兕,赤豹,黄罴,奇奇怪怪,约有数百,足下都有四个小轮,用人拉着飞跑,鼻里生烟,口中吐火,觉得如雷轰电掣,地塌山崩看得子玉等神惊肤栗这边百兽,那边群龙,合将拢来,黑雾冲天,火光遍地,大有赤壁鏖兵之势闹了好一会,猛听得一声响,半天里放起一个九子炮来,只见地下火光一散,如穿梭一般,霎时满园寂寂,不见一灯众名士齐声喝采道:真有天地化工,孙吴兵法之妙,我们皆目所未见 仲清道: 今日舞这一会灯,我算起来,至少也有一千余人这园里那里来这许多人?

次贤道: 若尽用人,自然就多了这五条龙灯是尽用人为,那些百兽与彩云都用轮子展动,一人能顽得好几个以兽牵兽,就要明白进退疾徐之节,也是预先操演的今日所用大约还不满二百人 众名士尽皆叹服

次贤让客下山,到个宽大地方小憩,大家未便就散,只得随着他下了山

穿过几处神仙洞,依着树屏竹径,走到一处是梨花园,次贤让客进内也过了好几重门户,进了朝东五间三明两暗的西洋房此中点缀得甚佳,琴床画桌,金鼎铜壶,斑然可爱正中悬着一额,是屈本立写的 宜春阁 三字,一边是陆素兰写的几幅小楷,一边是袁宝珠画的几幅墨兰,中间地上点着一盏仿古鸡足银灯,有四尺高,上面托着个九瓣莲花灯盏,点着九穗,照得满屋通明一一坐了,次贤道: 我们何不再饮几杯?

众人道: 我们在亭子上已饮多了,可以不必酒了,倒是清淡罢 南湘道: 我今日的酒不晓得怎样醒的? 宝珠道: 我们今日醒眼观醉倒也有趣

南湘道: 瑶卿,我记得你还灌我一大碗酒 众人笑道: 这人醉糊涂了,到底饮了多少酒来? 南湘道: 今日我同高卓然,张仲雨,带了王静芳,李佩仙在酒楼上饮了一天,也不晓得有多少,他们都醉得先走了我送静芳回去,顺路到庸庵家,问知出外逛灯,我也去逛灯也不知赶车的什么意思,就拉我到这里,园门口的人说你们在里面赏灯,就扶了我进来 一面说,就怀里掏出一团灯谜字条,大家看时:一个是 春风一曲费缠头 ,一个是 马儿快快随 ,都打戏名,一个是《赏秋》,一个是《赶车》宝珠对漱芳笑道: 你的一个,我的一个,都被他猜着了 南湘笑道: 原来是你们做的即对子玉道: 庾香,此二君何如?你看他们的相貌,才艺,你评评,还是我说谎的么? 又指着两边的书画道: 你再看看,这是瑶卿画的,那是香畹写的,你看外边那班假名士,能够如这班真相公吗?

子玉笑道: 小弟早巳认过,吾兄尚还刻刻在心 南湘道: 以后你们这一班,见我们不许请安,只许称号,如违了要罚的 宝珠道: 这倒与度香,静宜一样脾气,就是这样便了

王恂道: 庾香,你看这瑶卿,与你去年戏园所见的怎样?这真伪可能相混么? 子玉笑道: 瓦砾岂可僭称珠玉?那个名字,叫他改了才好 宝珠不解,便问王恂,王恂就将去年所见保珠,子玉听错的话说了,宝珠嫣然而笑

于是漱芳拉了王恂下棋,文泽观局子玉同宝珠看那墨兰,赞不绝口;南湘,仲清,次贤同坐在醉翁床闲话南湘道: 静宜兄,还记得‘只有酒狂名下士,醉吟许上岳阳楼’佳句否?

次贤道: 那里及得‘只恨仙人丹药少,不教酒满洞庭湖’名句足传 仲清道: 若教酒满洞庭湖,只怕史竹君早巳醉死了静宜先生,明日可与他写个竹醉图 次贤点头微笑

子玉乘他们说话时,悄悄的问宝珠道: 这两天??曾见你们同班的琴官?

宝珠听了,把子玉打量了一番,问道: 你同琴官相好么? 倒把子玉问住了,很不好意思,只得答道: 向未交接,不过闻名思慕 宝珠道: 他如今不叫琴官,改名为琴言,今日可惜迟来一步,度香带他赴席去了 子玉心里想道: 我与他直如此缘悭,要接谈的福分都没有 一面想,怔怔的看着宝珠,宝珠也怔怔的看着子玉,四目勾留,都出了神刘文泽一回头看见这光景,轻轻的向子玉肩上一拍道: 瑶卿好不好? 子玉当是问琴言,便道: 他的《惊梦》这一出,直是天上神仙宝珠(享单)然一笑子玉回想过来,自知所问非所答,幸而话未说错,随同文泽走到南湘这边来

仲清问次贤,可有好灯谜被人打去?次贤道: 就是昨日有两封情书,被一个少年猜去,适值我有事走开,没有问得这人姓名住址 仲清向次贤要出那两封情书底稿来,同着众人看时,一封是药名,一封是花名,只见上写着:小亿去年,细辛金阊款聚,苏合黄始笑指,牵牛油壁香迎,车前猥以量斗之才,百合得逐薰衣之队,香附前程万里,悔觅封侯,远志瘦影孤栖,犹思续命,独活问草心谁而主,王孙怕花信之频催,防风虽傅粉郎君,青丝未老,何首乌而侍香小史,玉骨先寒,腐婢惟有申礼自持,防已残年独守,忍冬

屈指瓜期之将及,当归此心荼苦之全消,甘遂书到君前,白及即希裁答,旋覆五月望日,半夏玉瞻肃衽,白敛

子玉道: 好个春灯谜面子 宝珠道: 我最爱傅粉郎君一联 南湘道: 我们这里只有庾香算得傅粉郎君,你爱他么?

宝珠笑了一笑,子玉倒臊得脸都红了再看那封回书是:尺嫌传馥,素馨

芳柬流丹,刺红肠宛转以如回,百结岁循环而既改,四季亿前宵之欢会,夜合帐祖道之分飞,将离玉女投壶,微开香辅,合笑金莲贴地,小步软尘,红踯躅一自远索长安,空怜羞涩,米囊迟回洛浦,乍合神光,水仙

在卿则脂胭粉奁,华容自好,扶丽在我已雪丝霜鬃,结习都忘,老少年过九十之春光,落英几点,百日红祝大千之法界,并蒂三生,西番莲计玉杓值寅卯之间,指甲庶钿盒卜星辰之会,牵牛裁成霜素,剪秋罗欲发偏迟,徘徊

二月十六日,长春寅刻名另肃,虎刺仲清道: 这两封情书,就不是灯谜,也香艳极了况且隐藏药名,花名,恰切不移这猜着的人,真是个绝世聪明人了,可借不知是谁? 文泽道: 这两封书,都是静宜先生的手笔么? 次贤道: 那封原书,是度香的手笔 说着,王恂已经下完了棋,倒输了漱芳三子子玉因夜色已深,随同南湘等告辞;子玉并说度香来园,先为致意,改日专诚再来的话,次贤答应着,送出各人上车而散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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